我抄的账簿一直维持到我初中毕业,每年换新账簿
编辑: chenjujun 2018-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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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人家没有还完钱,欠我们的,马来话叫做“hutang”(欠债)。他们说会还清,等多几天或出粮时就会送过来,至于几百元的,是在更小的乡镇做小生意拿的小批发贷款,也是欠着不还,还对我们说:“有拖无欠,哈哈!”父亲自嘲的说。在名单中,我看到有我认识的时常来店里的阿福伯、阿曼嫂、李老二……这些人后来都少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到老伙计对父亲说:那天阿曼嫂,还有阿福伯都在对面街走过,远远的不敢望过来……“钱不会还,生意又少掉……”父亲不断的摇头叹气。
我抄的账簿一直维持到我初中毕业,每年换新账簿,要重抄一次,名字只有增加,很少减少。后来就不了了之了,看来父亲是打算放弃了。长期以来,父亲一直为生意奔波,捉襟见肘,对我们兄弟姐妹要吃一碗云吞面、喝一杯阿华田,也只有生病时才有得吃,虽然一碗面只有3角钱,但当时是很大的数目。有时我们生病了,听到有面吃,病也好了一大半。我们是在下午5点吃“晚餐”,到了晚上肚子饿,也没有夜宵,只好早早上床睡觉,正是吃不饱饭,睡觉来补。等到好久以后,大哥去新加坡工作,星期六休假回来后,我们才有机会在戏院旁边吃到很好吃的炒粿条,3角钱一盘,我和三弟两个人“公司”吃。
父亲担子很重。在生意上,父亲周转得很辛苦,有几次被银行经理请去“喝茶”,只好向亲朋戚友、左邻右舍开口。有一次我惩罚了一个邻居的顽童,因他一直挑衅的向我做出扭屁股、做鬼脸、比划一些下流、卑鄙、有性意识的动作。他逃到远远的对我喊道:不要脸!你爸爸向我爸爸借钱!……我只好默默地吞下这口气。
深夜里睡觉时听到父亲因气喘病而不停地咳嗽,9个大大小小的兄弟姐妹要吃要穿要上学,这个担子也太重了。我的泪水悄悄地流入了枕头。那些顾客讨价还价的为了少付5分一角而货比三家地走遍整个小镇。当时的5分一角是比现在大多了!虽然先父去世已四十多年了,但我还是仿佛听到他在为了明、后天要到期的支票、为一家大小、为生活挣扎而撕裂呐喊的声音:“……多5占钱啦!再多5占钱啦!”(客家话5分钱)一直在我的耳际里迥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