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每段旅程都很顺畅,但每一次都与众不同
编辑: chenjujun 2017-28-09
-
4
今年年初和大将出版社谈妥所有出版细节之后,我和安娜像慢慢调制新食谱,用了三五个月的时间编排新书。我大部份时间是在找文章的顺序,填补一些当初写下后不圆满的文字部份,也筛选照片,在光线充足的吧台和安娜对每一张选出的照片评头论足,读者会有感受吗?这照片会不会太私密?那一张照片是何时拍的?咦,什么时候拍下这张奇特的照片?那是一段奇妙的旅程呢,不可谓不辛苦,但因为知道终点地带有丰盛的果实在等待我们,也就甘之如饴了。也像在重温我们七八年前的编辑工作,那时候我在副刊担任文字编辑,安娜在城邦出版社担任一本杂志的美术编辑,我们除了早餐和晚餐一起吃,其他时间都投入在各自的编辑事务内,天天和各式各样的文字照片打交道。
这是我的第四本书,我谨慎对待每一个印在纸本上属于我的文字,希望阅读的人们不会在掩起书本后说:这什么东西啊。
除了写书卖蛋糕,我们经常在脑袋里编排下一次旅游的路线,通常都是为了孩子,希望他们可以在幼小的年纪时就玩得过瘾,也开开眼界。我们的经济当然不特别优渥,但一年一两轮的国内旅行还是负担得起,于是我们从平价酒店,一直住到五星级,目的就是想让孩子用孩子的眼光来印记这些住过的地方,收进眼底,放在心里,细细感受不同层级房舍的床褥差别,用皮肤记下不同空间的湿度,站在各自的阳台惊叹各自迥异的风景,离开书本,亲自去用五感来记忆。
就像这次海外书市的打书旅程,我们老早就用优惠价格订了书市隔壁的五星级酒店,虽然早早就在网页上浏览过房内风景了,但真正推开门那一刻还是很魔幻的,银光闪闪直插天际的双峰塔就展现在落地窗外,如梦如幻,孩子们和安娜兴奋得哇哇声惊叹,我们贴在窗边俯视绿意饱满的公园跑步游戏的人们,好疗愈的风光啊,我们一家四口站在那里,19楼的风光明媚,深深刻进温柔的脑海了。
演出《月薪娇妻》的星野源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若将身体当成火车,从这列车的窗口可以看见怎样的风景,或许是既意外又有趣的吧。”我觉得这比喻很有趣,也就记下了。其实我不喜欢旅行,最关键的个人因素是肠胃欠佳,容易水土不服,长时间的异地旅行其实不适合我,很多异地风景都是从书本和电影里头吸收的,有时用文字编排一番,自己就好像已经去过那个地方了,但我当然不鼓励其他人和我一样,尤其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希望他们可以像林悦姐姐一样,今年在西伯利亚铁路上边前进边喝伏特加保暖,然后明年在北极圈追逐极光差一点遇上雪崩,在冒险路线上磨砺心志,慢慢稳健蓬勃的长大,别像他们的父亲差劲的肠胃与惰性。
很矛盾是吧?但人生不就是许许多多矛盾组成的吗?
我安坐在小城自己店里吧台边,细细想像旅行对我这懒散的人真正的意义。突然有道电光石火在脑际划过,隐隐然还闻得到因为记忆太鲜明而散发出的烧灼焦味,不是让人惊惶那种,是铭刻深深让人因为突然想起,而无限怀念那种。
我想起新疆烈日下葡萄藤架下的慵懒夏日,我的朋友阿德说反正无聊,要不要来比赛吃敦煌盛产的葡萄?我拍拍胸口说你敢我就敢,结果半夜被牛车载去当地医院挂点滴,因为严重腹泻。
我也悄悄想起我妈在我们三五岁时带我们搭巴士到国境最南端最繁华的新山走街,在当时的阿福街走走看看,偶尔买两包零食就一家三口还是四口溜达到新山海边,不确定人数是因为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一起来,像一小节空荡荡被抽掉的记忆。通常走累了,妈妈会指着对岸说那里是新加坡,我们偶尔也会爬上螺旋梯登上了望台,甜滋滋如同廉价糖果般的记忆被召唤出来了,那是我最早的旅行经验,因为恍如昨日,一边回想,心脏的部位就跟着一边颤动,我似乎还记得当时妈妈手掌的温度,一边回想一边眼角就湿润了。
旅行对于我这个懒散人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是人生特别带着光的部份吧,虽然不是每段旅程都顺畅,但旅程中的亮光每一次回想起来都还是会觉得与众不同,都还是会莫明的心如鹿撞,像是重新面对一段又一段独独属于自己的神谕光照。
好久没出门去远方看风景了,孩子们都开始抱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