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让我童年的点点滴滴充满着爱和美好
编辑: admin 2017-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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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2007年农历九月十五,爷爷走了,享年88岁。今年7月29日,农历闰六月初七,奶奶也走了,享年97岁。从此,再也没有人跟我讲起:“你爸小时候,喊大人收工吃饭,他总嚷嚷着:今天吃的又是‘光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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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爷爷离世后的十年里,奶奶独自生活了九年,她自己做饭、洗衣、洒扫庭院……守护着那片小小的天空。直到去年夏天,因为洗澡跌倒,肋骨骨折,加之脑细胞萎缩,从此再也不能独自站立行走。每次回去看她,她总是念叨:何时能去你爷爷那边?
从前的她,是那么讲究整洁卫生,那么不求于人,可是在离世前的整整一年,她再也无力自己生活,她再也不能对着镜子梳头、不能趴在地上一颗颗拔掉院里的杂草、不能拄着拐杖去捡拾干柴,甚至她无力自己翻身、不能自己吃饭了……再后来,她竟然不能认出她最小的孙子了。再后来,她不由自己做主地,离开了我们。等我再回到她的身边,她已经紧紧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奶奶7岁时到了我们家,那年爷爷8岁。从此,他俩一生厮守。记忆中,他们总是为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争执着,然后又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说笑。多少年后想来,这大概是最真的恩爱!这大概也是最大的幸福!
于我这个最小的孙子而言,爷爷奶奶就是我的童年时代。那时候,他们俩单独住在小河边的屋里,不大的三个小开间:厨房、堂屋、卧室。记忆中,我和两个姐姐总在那里玩耍,在我的主张下,我们还“瓜分”了爷爷书桌的各个抽屉,用来收藏各自的“宝贝”。
每当姑妈、姑姑带着哥哥、姐姐、弟弟回去的时候,小屋就格外热闹温馨,他们带回来的诸如录音机等等一些新鲜事物,也总让我大开眼界。小屋旁边就是我们的乐园,曾有过多少童年趣事,逮知了、打弹子、跳房子……许多都已经模糊了记忆。但有一样却总是记得清晰,有年爷爷让姐姐带着我,到屋对面的水杉树林里“种花”,我最是认真,而后来也只有我持续地守候,直到发现长出了满地的杂草。
因为我年纪最小,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时间应该最长,退了休的爷爷总是领着我在村里转悠。夏天的时候,小河对岸的树林里起风了,那么凉快。爷爷就会吹口哨,说他一吹,就有风来了,因为他在那边树林里面安了“风扇”。爷爷为了哄我吃饭,专门编了一个顺口溜,虽然不能清楚记得内容,但还依稀有点印象:他喂我吃一口,就说“一,一个小孩坐飞机”,再吃一口,就说“二,……”。为了能够听完整,我就不知不觉完成了吃饭任务。
那时候,农村孩子真的没有什么可吃,于是,一根“米果子”、一块雪糕冰棍、一个米粑,都能成为值得期待的美食。奶奶还时常把上顿的剩饭放在小锅里,灶火的余热使得米饭一直温热柔软。多少次,我饿了去找奶奶,她就盛上一碗饭,舀一小勺猪油拌开,记忆中的“猪油拌饭”是那么香的美味。
奶奶最重视“还人情”,不论谁的一点点馈赠,她一定都会想方设法回馈。而怎么回馈,好像就成为她与爷爷争执的主要话题。爷爷早年在村大队部工作,后来在信用社上班、直到退休,在农村来说,拿着退休工资的爷爷,属于条件很好的。但他们从来没有什么大的开销,却也总没有什么积蓄,因为爷爷的工资,要么用于人情往来,要么就是给了我们晚辈。每逢过年或是开学,爷爷都会按照奶奶的吩咐,给孩子们准备红包。二爹(爷爷的二弟)是没有工资收入的,但有几次过年,爷爷却去向他借钱,因为他的积蓄已经不够发红包了。他们一辈子,真正自己拥有的东西,大概也就只是几身穿着多年的衣裳,还有几床棉被了。
奶奶一辈子不收钱,但总安排“给红包”,爷爷就像她的管家。爷爷过世后,奶奶每月还能拿到不多的一点补贴,她也并不过问,由我爸用于安排开销。后来我带着儿子去看望她,她不知从哪还是找来二百元钱,给了她的重孙子,还念叨着:你爹(爷爷)不在了,现在没钱了,以后也没得给了。
爷爷奶奶的眼神总是那么慈祥,特别是看到晚辈的时候,那么温暖,如果冬天的阳光一样,能够包容所有的感情。总还记得小学一年级那年,我和大哥吵架了,两家大人也起了争执。爷爷就把我叫到旁边,跟我简单讲了几句,大意是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应该告诉他,他会帮我们解决,也就不会惹父母不开心了。他的话那么简短,语气那么平缓,但眼神是那么满含深意,让年纪尚小的我,感到深深的愧疚,也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奶奶的眼神里,总是在巴望着给孩子们付出点什么。去年夏天,我带着儿子回去看她。那时她的意识已经并不清楚,但还是那么慈祥地搂了搂她的重孙子,用额头碰了碰小家伙的额头,然后吩咐起来:去杀鸡啊,三只都杀啊!其实她哪里知道,她已经不知几年都不曾养过鸡了。今年最近一次和大表哥回去,她虽然已经认不出我来,可下意识间还是在吩咐:让你大舅娘烧饭啊!
爷爷奶奶是那么寻常的一对老人,但那么令人尊重、值得怀念。爷爷的言语不多,奶奶唠叨的也总是家常,他们从不谈什么人生智慧,也从不教育我们如何和睦团结,但他们的一生、他们的只言片语、他们的举手抬眉,时时处处都在教我们做人处世。
爷爷奶奶一生经历了很多的艰辛。爷爷的母亲早逝,父亲过世时,小爹(爷爷的三弟)年纪小,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生活一定非常艰难。后来生活日渐改善,但也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事,让两位老人牵挂。但我记忆中,从不见爷爷皱眉叹气,他总是那么平静。现在想来,他是那么乐观,一种让人都察觉不出的乐观。
奶奶偶尔会唠叨些事情,但从不会与我说起,因为在她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小毛孩。爷爷也是这样,即便是我上大学以后,他见我也总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讲的都是些最普通的日常,而诸如让他非常难忍的痛风病,却从来不曾提过。
那年爷爷下葬前,家里给他选择墓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葬在老公公(爷爷的父亲)身边,因为我知道,每年过年上坟的时候,他总会在那坟前伫立一会。后来,经过询问菩萨,爷爷真的选择安葬那里。前几天给奶奶选择墓地,我们都认为肯定是在爷爷旁边,菩萨也作了这样的安排。或许冥冥之中已有安排吧,爷爷墓地旁边刚刚好空出来那么一小块。
给奶奶立碑的时候,我们小心地把石碑扶正、对齐。几次用力不均,奶奶的墓碑与爷爷的就会碰上,砰砰作响,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他们碰额头的画面。一起走过八十年的老人,时隔十年,又到了一起。
爷爷奶奶留给我的记忆,还有那么多的点点滴滴,可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这就像我那可爱的故乡,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童年记忆,但永远也回不去了。